翻译：大河原


如果我能阻止一颗心破碎
艾米莉·狄金森

如果我能阻止一颗心破碎，
我就不会空活此生；
如果我能让一条生命少受些罪，
或者舒解一人的苦痛，
或者帮助一只昏倒的知更鸟
重回它巢中，
我就不会空活此生。


我将自己藏在我的花朵里
艾米莉·狄金森

我将自己藏在我的花朵里，
戴在你的胸前，
你，浑无所觉，就戴上我—--
天使们知道这悄然。

我将自己藏在我的花朵里，
渐渐，在你花瓶中消殒，
你，浑无所觉，怜惜着我
一种怎样的孤寂。


我品尝一种从未酿过的酒
艾米莉·狄金森

我品尝一种从未酿过的酒—--
从那些镶嵌着珍珠的大杯中舀出—--
所有法兰克福的浆果啊
都酿不出如此美物！

酩酊——于风—--
醉饮甘露—--
我踉跄——穿行在悠长的夏日里—--
从蔚蓝的小酒馆进出—--

当“店家”将烂醉的蜜蜂
赶出地钟花的门—--
蝶儿——也罢战放下它们的“小杯盏”—--
我却还是要多多狂饮！

直到撒拉弗转动着它们雪白的帽子—--
与圣者们——冲向街窗—--
来看这小酒鬼啊
偎靠着那——斜阳！


战地
艾米莉·狄金森

他们坠落如雪，他们坠落如星，
如风的手指猛然间
掠过六月时
从玫瑰凋落的花瓣。

他们消亡在无缝的草丛—--
没有眼睛能看见；
唯独上帝在祂不可撤销的名单上
能召回每一张脸。

（致谢人土土译友、安徽诗人小西，他们对译文都提供了宝贵的意见。）


我啜饮了一口生命
艾米莉·狄金森

我啜饮了一口生命—--
我来告诉你都偿付了什么—--
恰恰一生—--
他们说，这是市场价格。

他们称量了我，每一粒微尘—--
他们衡量每一帧过往，
然后递给我此生的价值—--
一小杯天堂的琼浆！


救主一定是一位温顺的绅士
艾米莉·狄金森

救主一定是
一位温顺的绅士—--
在如此寒冷的日子如此迢遥
为渺小的人类来此—--

通往伯利恒的路
因着祂与我都是孩童
而被修平，要不然那可是
亿万里崎岖的路程—--


一位红衣女——在山中
艾米莉·狄金森

一位红衣女——在山中
保守她经年的秘密！
一位白衣女，在田野
睡在恬静的百合里！

爱整洁的轻风，用她们的扫把—--
拂过溪谷——山峦——和树木！
敢问，我美丽的主妇们，
在期待哪个大人物？

邻居们还没猜想！
林子传递会心微笑！
瞬间全都了然，
果园，毛茛和雀鸟！

然而，乡村是多么的肃静！
树篱多么冷淡！
好像“复活”
一点也不非凡！


风暴夜
艾米莉∙狄金森

风暴夜——风暴夜！
若你相随
风暴夜全然为
我们的欢悦！

徒劳——任风—--
一颗心已入港湾—--
罗盘何用—--
海图何展！

泛舟于伊甸—--
啊——那海！
唯愿停泊——今夜—--
在你的怀！


篱笆那边
艾米莉•狄金森

篱笆那边—--
草莓——颗颗—--
篱笆那边—--
我知道——只要试试，就能爬过—--
莓子真甜！

但——我若弄脏了衣裙—--
上帝一定会责骂我！
哎呀呀——我猜祂若是个男孩子—--
也定会——若祂可以——爬过！

（注：哎呀呀——感谢人土土师友宝贵意见。）


没人知道这朵小蔷薇
艾米莉•狄金森

没人知道这朵小蔷薇—--
它差点儿朝圣而去
若不是我从路上带回
将它呈献给你。

只有一蜂会想它—--
只有一蝶，
匆匆赶远路—--
要在它胸口上停歇—--

只有一鸟会迷茫—--
只有一缕风会叹息—--
唉小蔷薇——何等轻易啊
像你这样的生命死去！


造一片草原
艾米莉·狄金森

造一片草原，需三叶草和一只蜂，
一株三叶草和蜜蜂，
加上梦。
单单有梦就可以，
若蜂几无踪。
​

“我为什么爱”你，先生？
艾米莉·狄金森

“我为什么爱”你，先生？
因为啊—--
风不会要求草儿
回答——为何他经过时
她会身不由己。

因为他知道——而
非你—--
我们也知道—--
就这点智慧
我们远远不够—--

闪电哪——从不曾问眼睛
为何闭上——当他邻近身旁—--
因为他知道眼睛说不出—--
某些缘由无可—--
——言喻—--
这为——优雅之人所喜—--

初阳——阁下——折服我—--
因他是初阳——我看见了—--
因此——于是—--
就爱上你—--


美
艾米莉·狄金森

美——不被刻意——自在那里
你追逐，它就消去—--
你不追逐，它存续—--

了无痕迹

就在草地上——当风的
手指拂过无踪—--
神明会紧盯
使你永不能做成—--


我为美死去
艾米莉·狄金森

我为美死去——还未曾稍稍
适应在坟墓里
这时一个为真理而死的，躺卧
在隔壁的墓室—--

他轻声问我因何陨落，
“为了美，”我答复—--
“我呢——为真理——同为一体啊—--
我们，是兄弟，”他欢语—--

就这样，如亲人，一晚相逢—--
我们倾谈于邻室—--
直到青苔覆上嘴唇—--
蒙住了——我们的名字—--


灵魂选定自己的友伴
艾米莉·狄金森

灵魂选定自己的友伴—--
然后——关上门—--
各方神圣在她面前—--
再不能现身—--

不为所动——当帝王跪伏
在她的坐垫前—--
不为所动——她示意战车——止步—--
于她的矮檐—--

我熟知她——从众贤纷呈的国度—--
择一良朋—--
从此——将她的意阀关住—--
如石安定—--


他忘了，我还记着
艾米莉·狄金森

他忘了，我还记着—--
这是很久以前
一件日常的事，就像基督与彼得—--
人们“在圣殿的火堆旁”“取暖”

“你不是与他一伙的吗”——“女仆”说。
“不——”彼得回答，我不是—--
耶稣只是“凝望”彼得—--
我还能做点别的什么——为你？


喂食
艾米莉·狄金森

女士喂她的小鸟
几无间隔—--
小鸟不愿意忤逆
只是温顺认可

取舍的鸿沟，介于手和归属她
吃光和远方
它昏昏然，轻柔落在女士的
黄膝盖上，膜拜—--


天使
艾米莉·狄金森

天使，清晨时光
可见在露珠间现身，
弯腰—采撷—微笑—飞翔—--
花蕾可是属于它们？

天使，太阳最热时
可见在沙漠里现身，
弯腰—采撷—叹息—飞翔—--
烘干随身携带的花朵们。


这是鸟儿们回归的日子
艾米莉·狄金森

这是鸟儿们回归的日子—--
极少——或有一两只—--
向身后望去

这是天空复新的日子
那古旧的——古旧的六月诡辩术—--
一个蔚蓝金黄的谬误

哦一个欺骗不了蜜蜂的骗局—--
你的巧言几乎
诱导了我的信念

直到一列列种子作出他们的见证—--
一片羞怯的叶子匆匆
轻柔地探进已变化的空气

哦夏日的圣礼
哦暮霭中最后的晚筵—--
请准许一个孩子入席

分享你神圣的表记—--
他们已祝圣了要享用的饼
和你不朽的杯！


它从铅灰的筛子筛落
艾米莉·狄金森

它从铅灰的筛子筛落—--
它粉妆整个森林。
它以洁白的羊绒填补
道路的皱纹—--

它给大山和平原造出
一个匀称的脸庞—--
额头连绵
从东方又至东方—--

它来到篱笆上—--
它包裹一根根围栅
直到篱笆消失在羊毛衣里—--
它赐下天国的面纱

给残桩，柴垛，秸秆—--
一个夏季的空房间—--
许许多多空隙，曾为收获所在，
虽无登记，确是它们地盘—--

它给桩子们的手腕起褶边
仿若女王脚踝—--
然后让它的工匠都静默——幽灵般—--
否认曾施展大才—--


它从铅灰的筛子筛落（版本2）
艾米莉·狄金森

它从铅灰的筛子筛落，
它粉妆整个森林，
它以洁白的羊绒填补
道路的皱纹。

它给大山和平原造出
一个匀称的脸庞—--
额头连绵
从东方又至东方。

它来到篱笆上，
它包裹，一根根围栅，
直到篱笆消失在羊毛衣里；
它抛下一块水晶面纱

覆上残桩，柴垛，秸秆—--
夏季的空房间，
许许多多空隙，曾为收获所在，
虽无登记，确是它们地盘。

它给桩子们的手腕起褶边，
仿若女王脚踝—--
然后让它的工匠都如幽灵默然，
否认曾施展过大才。


头脑比天空更辽阔
艾米莉·狄金森

头脑——比天空更辽阔—--
因为——让他们并靠在一起—--
这个会轻松容纳
另一个，还有——你—--

头脑比海洋更幽深—--
因为——让他们——蓝挨着蓝—--
这个会吸纳—--
另一个——如水桶——海绵

头脑刚好与上帝同重—--
因为——让他们上秤——磅对磅—--
他们的差别——如果有—--
就如音节与声响—--


至少——要祷告
艾米莉·狄金森

至少——要祷告——还剩下——还剩下—--
哦，耶稣——在空中—--
我不知道哪个是你的内室—--
我四处叩门——不停—--

你安设了地震，在南部—--
还有大漩涡，在海里—--
发话啊，拿撒勒的耶稣基督—--
难道你竟无伸向我的膀臂？


蒙爱者不能死
艾米莉·狄金森

蒙爱者不能死
因爱是永存，
不，它是神—--

爱人者不能死
因爱使生命更新
归入神。


一只蜘蛛夜缝服
艾米莉·狄金森

一只蜘蛛夜缝服，
光线全无，
沿着一道白弧。

应为贵妇脖领，
还是小鬼的披风？
唯他心里自清。

关于不朽，
他有智谋，
相术妙手。


蜘蛛艺术家
艾米莉·狄金森

蜘蛛艺术家，
从未被雇用—--
尽管低估他，
本领之出众。

扫妇与斋厨，
圣者国土上—--
皆将天才忽，
唯我手中仗—--


有时用心
艾米莉·狄金森

有时用心
稀用灵魂
难倾一次巨力
罕——爱何存！


痛饮
艾米莉·狄金森

痛饮他们鲜活的
思想——启我心灵
穿越旷野或沙漠
当我钻开密封的酒桶—--

要灵活行事——或一成不变
骆驼的脾性——已然成功—--
多么强大的激励啊
一个密闭的思想之境—--


从未见过荒原
艾米莉·狄金森

从未见过荒原—--
从未见过海洋—--
然而我知石楠景色
亦知洪涛巨浪。

从未到访天国
也未与神交谈—--
然而确信我属彼处
仿佛已过票检—--


“晚安了”，因我们必须
艾米莉·狄金森

“晚安了”，因我们必须，
尘土好复杂哩！
我想要去，弄清—--
哦隐匿身形！

靓靓的，靓靓的撒拉弗
如此躲避我！
父啊！他们不告诉我！
你能吩咐他们吗？


因我不能为死亡止步
艾米莉·狄金森

因我不能为死亡止步—--
他绅士地停下等我—--
马车只载上我们两位—--
还有永生同坐。

我们缓缓驱车——他知不必匆忙
我也已经撇下
劳碌以及我的安逸，
为着他的风雅—--

我们路过学校，那里孩子们奋战
在课间——围成一圈—--
我们路过稻谷目送的田野—--
我们路过沉落的夕阳—--

毋宁说——它路过我们—--
夜露带来了寒凉颤栗—--
因仅为薄纱，我的外袍—--
我之披肩——仅为轻丝—--

我们停在一座房前像是
一个鼓包在地面—--
房顶几乎隐没—--
房檐——陷于地面—--

从此——若干世纪——不过
感觉比一天还短，
我起初就想过这些马的头
是朝向不朽永年—--


我确实一直爱着
艾米莉·狄金森

我确实一直爱着
我给你凭据
若非有爱
我就一刻未活——足矣—--

我必一直爱下去—--
我给你理由
爱就是生命—--
生命永存不朽—--

这——你若怀疑——亲爱的—--
那我就
没啥可呈献的
唯有髑髅地—--


没有什么舰船能像一本书
艾米莉·狄金森

没有什么舰船能像一本书
带我们离陆远航
没有任何骏马能像一页诗
腾空跳荡—--

最穷的人也可穿境越卡
无虑过关费用—--
这是何等省钱的马车啊
它乘载人类的心灵—--